□姜龍(左)在航天博物館濕地引導志愿者開展清除外來入侵植物的工作/受訪者供圖
□晨報記者 韓小妮
海岸灘涂上,成群的候鳥盤旋飛翔、追逐嬉戲;夏日的夜晚,螢火蟲在身邊飛舞,一閃一閃……本屆“東灘論壇”的主講嘉賓之一、生態保護志愿者姜龍知道,在上海就能看到這些美麗的景象。而他想要做的,就是在這個大都市里保護野生動物的棲息地,留住這份自然之美。
因為小青蛙喜歡上大自然
37歲的姜龍身材瘦削,穿一件土黃色工裝襯衫,鼻梁上架著的金屬框架眼鏡已經有些褪色。說話時姜龍表情嚴肅,不茍言笑,聲音有些低,但談起環保話題,他就會滔滔不絕。
約姜龍采訪的那幾天,他正和志愿者忙著跑金山、松江、青浦的一些農貿市場,“隨著禽流感疫情的消退和活禽交易的逐漸放開,公眾的防范意識開始淡薄,而上海又將迎來候鳥的遷徙季,陸生野生動物疫源疫病的監測任務更重了,所以我們想了解一下情況”。
事實上,這也是姜龍生活的一個縮影。多年來,他大部分業余時間都是在這樣的環保志愿活動中度過的。“雖然我出生在外地,但我可能比許多土生土長的上海人要更了解上海的郊縣,這與小時候的經歷有關?!?/p>
“我生長在一個內陸城市的工廠家屬區。我記得很清楚,小學一年級過六一兒童節,學校放半天假,我跟在同學后面頭一次跑到農田。”姜龍回憶說,當時人走在田埂上,被驚起的小青蛙“噼噼啪啪”地往田里跳,密密麻麻……
“可惜,第二年再去時田還在,小青蛙卻幾乎絕跡了,可能是因為打了農藥;再往后,田沒了……”2000年到上海工作后,姜龍只要有時間就會背著包跑到郊縣看看。
久而久之,姜龍發現,上海的郊縣在自然風貌上各有各的特點。“比如,金山是上海區縣中保留農村原有微小生物環境最多的地方。尤其是靠近廊下那邊,許多老屋旁就有一個池塘或一條小河,屋后還有一片竹林。這些相對封閉的池塘和小河溝往往有其它地方已經看不到的青鱂、圓尾斗魚、龍虱等原生水族,甚至還會有螢火蟲……”
必須想辦法保護環境
然而,就和童年的回憶一樣,姜龍發現,上海郊縣原生態的景象也在快速地減少。
2007年,姜龍跟著觀鳥愛好者第一次跑到崇明北湖,“那次看到好幾千只遷徙的鸻鷸類野鳥,在海邊灘涂上覓食、休憩。但就在看的時候,旁邊做工程測繪的人叫我們趕緊看,說明年就看不到了。”姜龍說,等到第二年再去北湖時,由于灘涂被圍墾幾乎消失殆盡,遷徙經停的鸻鷸類野鳥數量真的急劇下降到100只以下。
姜龍突然意識到,光做一名生態旁觀者不解決問題,必須想辦法保護這樣的自然環境。于是,他加入了民間環保組織成為志愿者,而拆鳥網成為他第一份“志愿者工作”。
“說起來,這還是受了一對香港夫婦的刺激?!苯堈f,他在上海野鳥會組織的一次觀鳥活動上認識了一對60多歲的香港夫婦,“他們每次觀鳥都會堅持拆捕鳥網。當時許多上海本地的‘鳥友’都認為光拆網沒意思,因為很難改變捕鳥網鋪天蓋地的現狀。但我想,遠道而來的香港朋友都在做這個事情,我們上海本地人是不是更應該行動起來?”
于是姜龍開始通過網絡招募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開展護鳥、巡視工作。
“拆除鳥網并不是件很難的事情,但它考驗的是你的責任心?!苯埮e例說,不少鳥網綿延數十米,由于長期“糾纏”樹枝和藤蔓,甚至埋進厚厚的腐殖層,“要是碰上被困時間長些的活鳥,把它從纏繞的網中解救出來,有時要花上10多分鐘?!?/p>
好在姜龍一行人的行動得到了認可。以崇明為例,在當地政府部門的重視下,當地林業巡視隊伍不斷擴大,接到市民舉報后的反應速度也提高許多。此外,在開放式林地內長期定點大規模公開非法張網捕鳥的現象也明顯減少。
棲息地面臨迅速萎縮
不過,無論是“巡視”拆除鳥網,還是“守望”上海科技館旁的小濕地;無論是在吳淞口浦東濱江濕地發起“凈灘行動”,還是和伙伴們一同呼吁保護南匯東灘禁獵區的濱海灘涂,姜龍參與和發起的環保志愿活動都是圍繞保護上海的野生動物棲息地展開的。而豐富的經驗告訴他,棲息地的迅速萎縮正影響著野生生物的生存。“比如今年夏天,我們在青浦一個村觀測到的螢火蟲數量不及去年的十分之一,除了受前期高溫干旱影響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許多原有的螢火蟲繁殖地被開荒而遭到破壞?!?/p>
姜龍說,上海地區有兩種螢火蟲,一種是水棲的條背螢,另一種是陸棲的黃脈翅螢。它們需要相對潮濕的環境,喜歡流連于河道、湖岸帶、靠近湖泊的荒地?!翱墒乾F在河岸要么被澆了水泥,要么被水生的外來入侵物種占領。比如青浦,外來的空心蓮子草覆蓋了大片河灘,造成水體黑臭,近岸的螢火蟲,特別是幼蟲就不可能正常孵化?!?/p>
今年5月24日,姜龍在青浦區金澤鎮岑卜村發現了今年“婚飛”的首批螢火蟲——黃脈翅螢,可惜當晚看到的成蟲不足百只,與去年的首出日相比數量下降了三分之二;之后的6月到8月,村里看到的螢火蟲數量更是不足往年的十分之一。
姜龍非常擔心,由于螢火蟲的遷飛能力很弱,現有的螢火蟲棲息地之間又相隔較遠,一旦棲息地被破壞,螢火蟲野外種群就有滅絕的危險。
行動越來越多
為了實施自己的環保計劃,姜龍的行動越來越多。今年,他在青浦區的一個小村里先后租了兩塊農田。如今地里雜草叢生,有些地方草長得比人還高。路過的村民總忍不住要提醒他:“你這個地要耕一耕了。”
但其實他們都不懂姜龍的心,這兩塊地其實屬于一個“拋荒”試驗計劃,更確切地說,姜龍要主動制造兩塊荒地,好讓野生動物來此安家?!霸谇嗥?,環頸雉(俗稱野雞)的繁殖季和油菜籽的收割季是重疊的?,F在,農村的荒地雜林越來越少,野雞被迫進入農田。我們在當地連續兩年看到,野雞躲在油菜地里生蛋抱窩,而村民在田間作業時,不是驚擾了野雞,造成整窩蛋被親鳥放棄,就是直接把孵出的小野雞抱回家自己養,成活率幾乎為零。這讓當地的環頸雉野外種群急劇減少?!?/p>
姜龍租的兩塊地中有一塊原來是菜地,相對比較旱。前段時間,他在這塊“拋荒地”先后遇到了短尾蝮、赤練蛇、黑眉錦蛇——這在去年可是沒看到過的,把他樂壞了,“隨著土地的繼續‘拋荒’,希望能讓刺猬、黃鼠狼等小動物在這里找到棲身之所?!?/p>
另外一塊低洼地去年是種水稻的,他和志愿者伙伴們在里面挖了些小水坑,準備留給青蛙、癩蛤蟆產卵。他特別提到了一種迷你的野生蛙,“飾紋姬蛙可以說是上海最小的本土野生蛙,成蛙只有人的大拇指頭那么大,蝌蚪幾乎是全透明的。因為自身個體小,為了躲避天敵,這種蛙往往把卵產在相對封閉的小水體里?!?/p>
姜龍希望,這兩塊地可以成為小小的樣本,也許可以吸引公眾或機構在郊縣設立更多的野生動物的微型保護地。
除了租地拋荒,姜龍還在當地租了民房,把女兒也“散養”到了鄉下,由妻子照顧?!芭畠?歲不到就下鄉了,如果條件允許,等她要上小學了再回城。”他說,“以后孩子怎么發展,我們沒法預測。就希望給她多一些接觸自然的機會。起碼等她長大后回憶起來,童年是在大自然中度過的?!?/p>
(原標題:做鳥友、租“荒地”,搞環保也很HIGH)